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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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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那个人是季琦吗?

此时此刻,季琦显现虚幻缥缈的形象,他远远地摆出睥睨天下的形态,身后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犹如一尊佛像,目光所至的凡间平民,都是我的模样。好像任何人说他好,他就是真好,善良、开朗、用心,这些形容词聚集在季琦身上,被他吸收罄尽,转化为他爱你的表现。因为他善良,所以他爱你;因为他开朗,所以他爱你;因为他用心,所以他爱你。如果这种形容还不够用力,那就加上结婚生子,那就加上一辈子。

我不得不感动。

然后在心里冷笑。

“恩,谢谢你,我们会好好在一起”。我和孙胜男话别。

到了晚上, 又联系我:“你可别忘了去找向南笙”。恰巧我跟弟弟正在楼底下的烧烤店撸串,沾了满手油,所以就没回复他。

他说:“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跟向南笙联系?要不你把qq密码给我,我帮你去讲。”

他说:“你的学业不比面子重要啊,没关系。”

他说:“我都替你着急。”

接连的信息轰炸,手机屏幕一闪一闪。佀光笑问是不是季琦,我说不是,这才起身去洗干净手,准备回复孙胜男。对于不感兴趣的话题,懒得深究,于是直接把qq密码发给了他。

那种负面情绪一股脑冲上来。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关心,最倒霉的怎么都是我,我考了这么高的分怎么就上不了好学校,父母帮不上忙,都怪季琦成绩太差好烦人啊,哎呀这个孙胜男还在没完没了好烦人啊,佀光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讲你当兵的事情啊。

就在此时,季琦赶了过来,笑容灿烂,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我身边,小声说道:“我们要不要去上警校?”

啊?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让我没反应过来,季琦又重复一遍:“上大学啊,警校!”他提前打印了几张警校的宣传页和招生海报:“你看,就是这所学校,托人找关系,终于能让咱俩在一起上大学了!”

季琦又搬着小马扎坐到佀光身边,从佀光的耳旁悄声说了些什么,佀光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她什么时候来?”他看向我,“姐,季琦说赵婉绸过会儿就来!专门来看我!”

弟弟的喜悦难以言表,清澈的星夜如同荧幕,闪烁的群星汇聚在星夜之中,画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来了来了,赵婉绸打来电话了。”季琦握着响铃的手机,两个大男孩面对面,脚底踱着小碎步简直就要亲一块儿了。他俩兴冲冲往外赶,全然不去体会我的感受。

还好,可以上大学的喜悦仍浓浓包裹着我,并且在他们眼里,佀晓珺和赵婉绸作为亲密无间的好闺蜜,此刻的重逢,应是双喜临门。

容不得多想,三人前后一列走进视野当中,赵婉绸被夹在两个男生中间,远远望去只看到赵婉绸半张脸,女生穿着过大的t恤盖住了下半身的短裤,配上一双红色的高帮帆布鞋,显得比同龄人更成熟。

她是我青春期最美的花环。

时间像弹簧般,在某个节点不可控制的伸长或缩短。似乎很久没见了吧,可往昔的点点滴滴如在眼前。她爽朗地笑着与我手挽手揉进我的身体里,她明眸似水点亮我内心的黑暗,她编织了缱绻的梦境护我冒出新芽。

然后,我轻轻松松踢了一脚,她就飘到了崇山峻岭之外。

“姐,快看,这是谁!”佀光兴冲冲叫喊。

转眼间,三人已经来到我面前,他们没坐,于是我就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佀晓珺。”她抬起胳膊,打了招呼。

“是啊,真的好久不见。”我回道。

此时,佀光不见外地搂住了赵婉绸的肩膀,他还是大大咧咧的,他还以为大家都是一成不变的,他嘴里说着大家这么熟了何必寒暄。

这句话还没说完,赵婉绸原地转了半圈,从佀光的臂弯里脱离出来,绕过那一侧的桌子,坐在我的身边。“坐啊,你们都站着干嘛。”赵婉绸示意着,咬了咬嘴唇,这一晚,她再没主动说过任何一句话。

大抵聊了聊上学期间的趣事,聊了聊同样许久不见的向南笙,可现在听上去也没有那么深刻的共鸣了。当话题聊到未来,季琦问赵婉绸目前在哪里上学,赵婉绸说日本,两个男生下意识地相视一笑,虽然遮遮掩掩的,表情很是猥琐,我明白他们在想什么,赵婉绸也明白。

“你呢?”她故意扭过头,冲向我。

迟疑片刻,我把眼睑拉下,瞥到餐桌原本放着的警校招生海报已经被烧烤铁签压住,这几张沾满油渍的纸片仿佛救命稻草,我从铁签中抽出其一,递给她:“我要去警校。”

赵婉绸接了过去,并没有看海报,而是看着我,她笑了:“你啊,佀晓珺,我已经知道了,是……”

季琦慌忙打断她的话:“是我提前跟赵婉绸说过了!”

就在此时,旁边几桌吃饭的打了起来,应该是都喝太多酒而后导致了冲突,酒瓶子的碎片溅到我的脚边。季琦和佀光迅速赶到我身旁,两人如同左右护法,揽着我逃出去。佀光回头对赵婉绸说:“快走啊你!”他见我身边有季琦,就欲去拉赵婉绸,可不久之前她拒绝了佀光的肢体接触,所以弟弟就仅能靠嘴催促她。

也有其他人往外逃窜,撞到佀光。

佀光一把把那个往外跑的小伙子拽住:“妈的,你看着点。”佀光的胳膊青筋暴起,那小伙子连忙道歉,挣脱开弟弟的手,继续往外跑。

打架的两伙人扩大斗殴范围,眼见就波及到还没挪动的赵婉绸。

为了保护女生,佀光逆行而上,他用年轻健壮的身体,轻易制服了喝酒闹事者。弟弟勒住那人的脖子,膝盖高抬击中闹事者的腰,顺手侧身移动到闹事者的一旁,抓着他胳膊,将这个人腾空摔出去,闹事者倒地不起,瘫在地上。

佀光这种大幅度的过肩摔动作,把斗殴的众人全惊到了,他们也不打了,一切安静下来。

佀光走向赵婉绸:“没吓到你吧。”

赵婉绸摇摇头,双腿明显地抖动。她想起了从前,她无助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人同样是佀光。那天,赵婉绸用哭泣的眸子看向天空,月亮弯成一道弧线。弯月映入泪眼婆娑的眸子就变化为流淌的河,河水汩汩闪烁银光铺洒下来,沐浴在她和他的身上,正是凭着这道银光,让赵婉绸心静下来。佀光如同银光成像而生,王子降临大概都是这种状态。人们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总是千篇一律,过程蜿蜒崎岖,结局皆是王子拯救了公主。

我们习惯把生活幻想成童话故事。

季琦说,多好啊,今晚的烧烤等于吃了个霸王餐。

是啊,佀光附和道。

我低下头,看到脚底边躺着一张纸币,十元钱,运气还真是不错。

“姐,这钱你不能独吞,请我们喝饮料吧。”

路边有小商店,十元钱买不了四瓶饮料。赵婉绸拿起一瓶啤酒:“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说:“两块五。”

那就够了。

于是,我们坐在马路牙子上,举瓶共饮。

夜风卷起,面前车水马龙,触目皆是灯光璀璨。我挽着季琦的胳膊,说出些类似于爱你一万年的肉麻情话。他摸着我的脸,既享受着来源于异性的成就感,又故作姿态要我别喝酒了。

我努努嘴说:“一瓶啤酒就能晕才是假话。”可这瓶酒的确很厉害,脸上股股发热,嘴巴也没有遮拦。季琦充满爱意看着我,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未来我们也能够在一起。”

赵婉绸问佀光:“ 还能呆几天啊。”

“过两三天就得回部队了。”

“那你明年还能回来吗?”

“你是说退伍啊。”佀光思索半晌,“不一定,我觉得这一条路也可以走很远。”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就算回来,你不是也飞日本上学了吗,还是见不到啊。”

“就像我们之前说好的,我说我要等你回来。”赵婉绸说,“从日本赶回来,为了见你一面。这次是,以后也是。”

我跟季琦立马起哄:“你们俩像是在演电视剧,好肉麻,鸡皮疙瘩掉一地。”

“哪有你们肉麻,都贴一块儿去了!”佀光面红耳赤,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吧,“让我们为未来干杯!”

“为未来干杯!”我也高喊起来。

“我们的未来是警校!”季琦看向我。

“我的未来是一身军装!”佀光拍了拍胸膛。

“对了,赵婉绸,你在日本学的什么啊?”我问。

“残疾人护理。”赵婉绸立马回复。

我也没多想什么,半开玩笑地戏谑她:“是为了眼瞎的学长吗?”

“就觉得挺对不起他。”赵婉绸说,并看向身旁的佀光。

佀光从精神亢奋的状态中沉寂下来,仿佛被泼了一桶冷水,他缓缓低下头思索,突然歪过头瞪了赵婉绸一眼。

“佀光,你不会想不明白吧,那时的他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在警察严厉的审讯下安然无恙呢?”赵婉绸顿了顿,“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却白白瞎了眼睛。”

眼前宽阔的交通道路像是淋满油的热锅,奔驰的车辆被置于其中,它们被炙烤着只得不停地移动,发出的灯光是它们呼喊的器官,疼痛啊,瘙痒啊,每辆车都是热锅上的蚂蚁,它们永远禁锢在这道看不清尽头的道路上。

“我知道,你做的一切是为了我。”她抱住佀光,“还好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佀光一动不动,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永远也过不去。”他推开赵婉绸,站了起来,“太晚了,回家吧。季琦,你把赵婉绸送回家吧。”于是径直离开,顺着车流行驶的方向,消失在灯光璀璨之中。

我和季琦不知所措,听命于弟弟的话,打车将赵婉绸送走。一路上,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到最后下车,连个再见也没说。

第二日,我跟弟弟聊天,他说以后不会再跟赵婉绸见面了:“当某个事实与无数的巧合都糅杂在一起,所有的巧合就都变成事实了吗?”佀光冲我笑了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说,他后悔了。

“对,赵婉绸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开导弟弟,玩笑般地说了些赵婉绸的坏话,“赵婉绸特别婊,她还跟向南笙表白过呢。”我贴身凑过去,“小光,我一直特好奇,你去救赵婉绸的那晚,发生了什么?”

“就是去照顾她啊。”

“不是啊,就那天晚上,你俩……”我用更小的声音说道。

“哎呀,你别这么八卦了!”弟弟开玩笑地挠我痒痒肉:“你肯定猜得到。”

佀光短暂回家,季琦就有了天天到我家的借口。两个男孩子打打闹闹,季琦经常被弟弟摁到地上,他就凄惨地叫道:“兵哥哥快饶了我吧!”由衷感叹,弟弟跟原来一样,又跟原来不一样了。

七天假期转瞬即逝,佀光收拾行李,又踏上军旅之路。

他自称这是热血男儿的梦,保家卫国的梦。

他对季琦喃喃低语,后悔自己冲动弄瞎别人双眼,害了别人一辈子。“你要保护好我姐,但是也要考虑她的想法。有好多时候,好事很容易做成坏事。”

“姐,我走了,回来一趟也没见到爹妈,给他俩买的礼物替我转交一下。”佀光有感而发,“秋鸿社燕各千里,落日残霞同一川。”

我接了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走上去,与弟弟拥抱,他结实的臂膀令我内心非常踏实。

就把这些磨炼,当成宝贵的财富吧。

弟弟登上火车,临行之际回头朝我和季琦敬了个军礼,颇受感动。我紧紧握住季琦的手,情不自禁流下眼泪。季琦叹了口气,更用力地捏了捏我的手,看来,小光刚才的话把他触动到。

但并不是所想的那样,季琦对我说,看到我与弟弟对诗那一瞬的莞尔一笑,他何其有幸能够守护这份笑容。

77

“但还有个坏消息”,在qq上,孙胜男对我说,“你得参加体能测试,警校的体能测试。”

脑海里出现一幅幅画面,比如搏斗,比如钻火圈,比如从三层楼上跳下来。我把想法告诉孙胜男,他说我电视剧看多了,测试项目是长跑、短跑、立定跳远和仰卧起坐。

“这跟三层楼上跳下来有什么区别啊,我没戏。”

“你想得太多了,向南笙既然能安排你参加测试,就绝不会让你倒在这里。”

“说不准呢”我担心道。

孙胜男告诉我:“那不如趁这个机会敦促敦促自己,锻炼身体。”

“嗯”。

所以,季琦在失去来找佀光的借口后,又新增了一起迎接体能测试的理由,每天来找我。说是锻炼身体,却又是腻腻歪歪,到处游玩,吃吃喝喝。我俩甚至还在某一家ktv办了卡,推销的服务生太厉害了,这位大哥哥竟然掏出来一把吉他,与季琦比拼琴技。时隔许久,季琦弹吉他的水平越来越好,他弹唱着当红流行歌曲,那样子有板有眼的。更绝的还在后面,当我说曾经入选过学校横笛队,服务生马上跑出去买了一支横笛送给我。拿人家手短,办张卡也就理所当然了。

父母从国外归来,表情洋溢着喜悦之色。我们先是简短地聊了聊佀光休假回家的话题,随后母亲迫不及待地说:“你猜猜我跟你爸出去为了什么事。”不等我张嘴,她用一种夸张的姿势坐下,“我们安排你出国留学。”

养父在旁边幽幽说了句:“你妈不放心,非要亲自去国外的大学看一眼。”

“你们做事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下啊!”我朝父母大喊。

此时,距离他们进家门的时间仅仅过去五分钟。母亲气红了脸,往四周看了看,突然从沙发上起身,一把撸下绑着头发的头绳,朝我脸上扔过来,准准确确命中面门。万幸仅仅是头绳。

母亲的举动打开了我的泪闸,我咬牙切齿:“你们不在家多好!”

一直没说话的养父再也沉不住气:“佀晓珺,那你就从这个家滚出去!”

你们知道我的。

我回屋收拾行李,其实也不叫收拾行李,就是把书包装满,一套从内到外换洗的衣服、两双袜子、钱包、身份证。正值炎夏,所以这些随身物品全部装在书包里,也显得空空荡荡,于是塞进去几包零食。收拾完毕,我坐在床边抱着书包,心想自己更像是出去一日游的。一天就够了吧,打着退堂鼓,晚上就回家,再不然,就明天早上回家,他们就怕了。

我背上书包走出房间,父母都在客厅里坐着,母亲还是忍不住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把头转回去。我刻意弄出很大的关门声,反而没有把门关严,从门缝里听到养父火急火燎说了句抓紧追上去拦住她。

也就是十秒钟的时间,母亲就追出来,听到她的脚步声,我跑得更快了,我没有回头,母亲没有追上我,好像有一些尖叫的声音,太模糊了。

因为剧烈的活动,心脏砰砰直跳。穿过一道熟悉的街停下来,伸手摸了摸口袋,猛然想起手机扔在床上忘了拿。要折回去已绝无可能,我转过身,在那瞬间,街道上竟然空无一人,景象如同经历岁月磨损的油画。炎炎夏日,强烈的阳光像怏怏不乐的孩童,他扯着结痂的伤口,他新长出的肉正在缓缓撕裂而开,疼痛感后知后觉,大叫了一声,温度就变得更热了。

我跟这个叫夏天的小孩打招呼,嗨,你也心烦吗?

夏天说,热烈是我的性格,却被人们误解成不善良。

你应该耐心点,温柔点,我拍了拍他的头,他舒了一口气,泛起阵阵风,温度又变得更热了。

事情更糟糕了,不是吗?他摊了摊手强颜欢笑。

我问他,为什么要觉得热烈就是错的呢?

是啊,为什么呢?

哦,我想明白了,他说,再过一阵子,秋天就到来了,人们就会面露笑意,感慨终于凉快了,于是,秋天会更受欢迎。

那么你身上的坏人标签就更加牢固了。

好的更好,坏的更坏,这难道不公平吗?

对你不公平啊。

小孩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吹气。

我甚至无法看向小孩的脸庞,他浑身都是金黄色,几乎要闪瞎我的眼睛。

不好意思啊,他说,你再睁开眼睛看一看吧。

四周,满满的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快看他们的样子多么滑稽,满头大汗,挤眉弄眼,衣衫不整。嘻嘻,他们也改变不了任何,我还在,而且我会一直在,谁也消灭不了我。这个叫做夏天的小孩突然气势汹汹,身体逐渐硕大,长成燕颔虎须的威猛样子。

天更热了。

我转头回到家拿走手机,再次重重摔门。他们两人一动未动,装作看不见我。母亲还没缓过来,刚刚她拼了老命追赶我,现在还在喘粗气。

停在门前,如果他们出来追我,就不离家出走了。思来想去,自己并没有把警校招生的事告诉父母,他们根本不理解我的理直气壮是哪里。而在我心里,一条系统发布的短信,甚至比父母多日的身体力行更为靠谱。有间小屋,放着我关心的人和物,父母也在,他们只是挂在墙上的照片,我用华丽的装潢框起他们,然后,可能就一直挂在那里了。随着年龄逐渐增长,对他们的惧怕缓缓消失,父母越来越像件物品,我给贴上了各种各样的说明标签,该交学费了,使用他们;我生病了无人照料,使用他们;我不开心了我遇到麻烦解决不了了,使用他们。他们只需要喜悦我的喜悦,哀愁我的哀愁。

就像刚刚,母亲追我,她越追,我越跑。

等到她追不动了,到时候会成什么样子呢。

我敲了敲门,养父开的,那瞬间,他聚在一处的眉头舒缓开来。

“喏。”我把手机上的招生短信递给他。

养父眯起眼睛瞅了半天,猛然抬头看我:“站门口干嘛呢,进不进来,全是蚊子。”他走到母亲身边,极小的声音对妈妈说:“手机上写了些什么,我看不清。”

母亲夺过手机,念了起来。

最后,与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一样:“以后当警察也挺好。”

有关于报志愿的前前后后,就完美的解决了。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寒窗苦读取得好的成绩,却一时任性,要陪着季琦上同样的大学因而错过了填报志愿的日期。灰心丧气得不到父母的支持,季琦也毫不理解我付出的良苦用心,他的嘴里只有源源不断的“别让我耽误你”。我把所有人堵在墙外,浑浑噩噩消磨着时光,偷偷往墙外看早已空无一人,忽而冲动又会有轻生的想法。

当我往下跳,却看到低处,父母、季琦以及形形色色的过路人纷纷伸出手臂上举,企图能够把我接住。

原来,是这堵墙垒得太高了。

我最终没有跳下去,这样来看他们举起的双臂也并没有帮助到我。大家都在忙忙碌碌,于是乎一春一夏,依旧岁月静好。

当天,父母和我出去吃烤肉,美其名曰庆祝女儿考上警校。实在说,此情此景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讲。我没有拿到录取通知书,我仅仅是接到一条参加体能测试的短信,不知道父母有没有看清短信内容,如果他们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今晚的庆祝本应是不存在的借口。所以说嘛,为什么那些打着花钱就能保送清华北大的骗子屡屡得手。

还没完呢,又要尽心尽力迎接体能测试,以便继续圆好父母庆祝过的梦。

养父喝了一点酒,他觉得对不起我。父母在得知我考出优异的高考成绩后,商量着不介入我个人对未来的选择,佀晓珺想报考什么大学就是什么大学,想学什么专业就选她喜欢的就好,反正家底殷实,大不了一辈子养着女儿。可他忽略了,我只是十八岁的孩子,有些事情,大人还需要给出建议,哪怕不去做决定,也应该指出哪条路会更好走一点。当初养父很担心会在选择学校和专业的事情上与我产生矛盾,孩子考试成绩这么好,已经出色完成了她应做的一切,做父母的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出他们的喜悦,而他们又没有能够在报考大学这方面给出建议的能力,放开手,由孩子自己决定。

短暂的时间,让这些仅仅了解语数外物化生雏形的学生分辨工程造价管理专业和工程管理专业有什么区别?那些从未触碰到的学科,比如农矿、畜牧、渔业,是否真的会有人喜爱它们?随便从网上搜了搜,法学、警察学、警察法学等等各类分支纷繁复杂,如何从中挑出更适合自己的钻研方向?要十几岁孩子选择自己的未来,这本身不就是一件不置可否的事?

养父一笑:“不过我的傻闺女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报志愿。”

我在心里反驳着,你哪里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只听养父说:“季琦也上的警校吧。”

78

晨曦与露珠为伴,泛白的天空扯开一道缝隙,亮眼的阳光前仆后继挤出来,很快,夏天的高温就降临到你我面前。

我跟季琦早早出发,乘坐客车前往警校参加体能测试。看不见的心情映在车窗之外,如同行驶匆匆的车流,焦急而又顺从着长久以来定死的各种规则。客车司机欲加速冲过即将结束的绿色信号灯未果,只得紧急刹车,引得车上乘客阵阵不满,几个年龄稍大的妇女喋喋不休,司机客气地陪着不是,与乘客一齐吐槽济南着拥堵的交通。

许多人羡慕那些能够在自己城市学习和工作的人,他们引用乡愁之词,迫切表达着背井离乡的种种痛苦。而我们的城市不算小,警校也是遥远的地方。

季琦把耳机分给我一只,他的音乐软件里都是艾薇儿和林肯公园的歌曲,歌很好听,但我不喜欢。我不敢说不喜欢,在他们最火的时候,不喜欢就是错。客车发动机的噪音很大,与耳机里播放的歌曲融成一派。季琦扯了扯耳机线,我那只耳机就掉了出来,太好了。

我意识模糊,枕在季琦的肩膀上,他捋过好几次我的头发,估计是炸毛的发丝触到他的脸。我是醒着的,我怕季琦发现我这边的耳机掉了,又要给我戴上。我想起初中时,家里买了两台复读机练习英语听力,我和弟弟各一人一台,弟弟把学校发下来的英语磁带重录了阿杜的歌。他向同学们炫耀自己的小聪明,有人就说佀光竟然喜欢公鸭嗓子,从此,佀光再也没跟那个同学说过话。

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到站下车,此时的阳光非常毒辣,晃得几乎睁不开眼。“太热了,要去买瓶水吗?”季琦问我。我冲他灵动一笑:“我有这个。”话毕,我从包包里拿出遮阳伞。

其实包包里还有墨镜和电动小风扇的,但显得太做作了,就没吭声,别忘了一会儿还要体能测试。

“你要不要打伞?”

他摆摆手:“晴天打伞不长个儿,我才不要。”

“你还挺迷信的。”我想季琦不打伞的原因是觉得男孩子怕晒很矫情。

季琦浑身上下打量我一番,他注意到我的裤子是紧身牛仔裤,连忙问我包里是否有替换的。我举起包包:“你认为这么小的包能塞下多少东西啊。”

他替我担心起来:“一会儿可是要跑步的,你这样哪行。”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几天前,我在qq上与孙胜男聊天,向他吐槽体能测试难度太大,指定没戏。

“这太容易了,找人替考啊,找考官帮帮忙改成绩也成。你再跟那个叫向南笙的说说,他关系很大的。”

“不知道怎么说的话,还是我帮你代劳?”

“我听说许多体育啊艺术啊之类的考试,都是人还没到场,成绩就出来了。”

“那帮人对高考抓得很严,其他考试嘛,能捞点捞点,没钱赚做个好人积积德,不会为难你的。”

孙胜男虽然与我同岁,可他拥有的社会经验是我不能比拟的,以我目前的阅历,没有办法去分辩他所说的是否属实,我对他的人生一知半解。

但孙胜男确确实实帮助我找到了大学。

这次,我依然委求于他。

正巧,电话响了,我让季琦帮我举着遮阳伞。他顺从着站在我旁边,刻意地伸长手臂使自己的身体远离伞下的庇荫。我瞥了一眼,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啊,于是靠在他的身上,这下子你可躲不开了吧。季琦装作很嫌弃我:“香水味好重。”

“那我更要让你闻。”

“别闹了,电话都响了半天了。”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终究放弃抵抗,与我一起伞下遮阳。我笑意盈盈看着他,憧憬对未来的期待。

响铃又持续了十几秒,我盯住手机上的陌生号码却又不接听。季琦不明所以,我故作神秘说了句:“我在做好事。”等手机没了声音,我才把号码拨回去,跟手机那头的人寒暄几句,描述自己的形象:紧身牛仔裤,打着遮阳伞,是我男朋友替我打着遮阳伞。

两三分钟后,有个穿着作训警服的女生轻轻敲了敲我的肩头:“请问你是佀晓珺吗?”

“学姐好,给你添麻烦了。”我不由自主伸出了手,像大人们做生意似的,学姐也愣了一下,同样伸出手。本来就是生意嘛,面前这位眼睛明亮肤色较黑的学姐陶李铭,便是孙胜男帮我找来的替考人。

陶李铭一直向我介绍自己是多么多么“专业”,简单几句话,就让我颇为信任她。时间还够,三人围着学校逛了一圈,其间季琦只是跟在我与学姐身后,他举着那把遮阳伞,离着我五步远的距离。季琦是能够听到女生们在交流些什么,前两天和陶学姐通话时我就提过季琦,他是我男朋友,他也要参加这次体能测试。如今又提及,学姐回头看了季琦一眼,摆出个ok的手势:“我会跟老师交代的。”

之后就谈到了钱,学姐展示了所谓的“专业”,即考试合格再付款。我忐忑不安,手伸进包里,攥着准备好的八百块钱现金:“要不我先给你吧,我对你放心。”她爽朗笑了几声:“也行。”

钱递给她,学姐迅速把钱卷起来塞进口袋。我问学姐:“还需要数数吗?”她说:“我对你也放心。”

测试时间快到了,移步到操场,陶李铭辞别,她要去宿舍换件运动服。我把身份证交给她,一会儿考官要检查的。挥手告别,学姐还专门跟木讷的季琦说了句小帅哥再见。

远远望去,零零散散十几个人,他们在这偌大的运动场里若隐若现,有时聚在一起汇成点,有时分散开,阳光一照,眼睛一晃,仿佛这宁静的操场空无一人。

我对季琦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打伞了吧,打着伞更好辨认。”他没接茬,心神不宁,眼前的测试令他紧张。我安慰他:“刚才给学姐说了,她会跟考官打好招呼的。”

“一定能上同一所大学的。”季琦说完,用力拥着我,回头就跑进了操场。

其实,我比他更紧张,我好担心替考事情败露,我好害怕不能合格,我甚至不敢再往运动场前进一步,我的脚边着了火,我明明是个优秀的人啊……

考官吹哨,代表着考试开始了。刚开始,大概是考官讲了一些开玩笑的话,耳朵里传进来众人的笑声。我踮起脚尖,竖起耳朵,也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惜离得太远了。自此开始,内心油然生出哀伤,我的四周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水,身处其中,雾气苍茫,使我看不清也逃不脱。唯有那十几只飞鸟飒沓前行,他们大声鸣啼,同暴风搏斗,终究会撕开黑夜,追逐光亮。

那光亮如此刺眼,以至于我不得不重新支起遮阳伞,避在阴影中,即使有人从身边路过,也只会把我当成被泼上黑油漆的石头。

四项考核很快就结束,约摸着不到半小时的功夫,考官最后一次吹哨,让考生确认成绩。大家都在笑,看来是人皆圆满。这十几个人三三两两行走过来,离近了之后就很清楚的听到他们说些以后就是同学之类的话。教官把陶学姐留下来,这一幕令我下意识尖叫,还好,只是让她负责把考试用到的道具器材收放回原位。陶李铭叫住走得最慢的人,同时有五六个人折回去搬器材,其中有人大喊了一句,原本快走出操场的考生也小跑着回去帮忙了。

季琦离我七八步的距离,朝我做了个“ok”的手势,随后又指了指身后,也跑了回去。

人多力量大,原本就没有使用太多的器材,大家一趟就解决了考官布置的任务。这次,众人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几乎是凑成一团共同走过来的。当季琦和陶学姐走到我身边,季琦介绍说我是他的女朋友,大家半开玩笑调侃季琦,尤其是几个男生,用那种想看又不敢正大光明看的眼神偷瞄我,我略显尴尬而整个内心都感觉到一股恶心。他们的长相都好奇怪啊,这个戴眼镜的瘦弱男生面部满满的痘痘全部被他抠破导致整个脸都是红疮,那边站着的两个胖子都有两百斤也能通过体能测试吗,相比较之下,确实是季琦比较帅。

还有个很漂亮但看上去不太正常的短头发女生,明明五官非常好看,非要搞怪异的发型,左侧全都剃光了,右侧却把半张脸都盖住。女生当着我们的面点了一支烟,满脸嫌弃地吐槽一句:“你们还真爱凑热闹。”

这句话杀伤力好大,众多人瞬间默不作声。

陶学姐打圆场说:“以后都是同学了,你们也算是提前交个朋友。”

这个季节,你看到天空飞翔的鸟,都是成群结队的。

满脸痘痘的瘦弱男生被烟味熏到,咳了两声率先离开,两个胖胖的男生阿谀逢迎的样子赶上去,附在他两侧,看样子他们是之前就认识。

“喂,”短发女生抬了抬下巴对我说:“妹子,你牛仔裤拉链敞着呢。”

羞红了脸,转身拉上拉链,也明白了为什么都在盯着我看。确实,当季琦一本正经介绍女朋友的时候,他的女朋友正春光乍泄。

季琦也显得非常尴尬,他问短发女生的姓名。

她说:“我叫虞囡茹。”

巧合的是,虞囡茹跟我成为同班同学,当然,我和季琦也不出意外的同班。

79

尘埃落定之后的日子,平淡而又惬意。我乐意听母亲的唠唠叨叨,然后在养父喝了酒以后一起数落她的种种行为。母亲大呼白疼我了,臭丫头这就要上大学,离家越来越远。

我说我上大学的地方还在本地,不算太远。

只是母亲嘴里的“家”,与我理解的不一样。

我很感谢孙胜男前前后后为我所做的一切,像是新皇帝登基,重赏群臣,布泽天下,他是我的“第一谋士”,我在qq上问他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他寄到深圳去。

哪知孙胜男说了句:“也不是白帮你的,我得要报酬。”他说,“你请我喝一杯奶茶吧,要最贵的。”

“没问题。”我痛快答应。

2010年,还没有所谓的线上红包,于是我向孙胜男索要居住地址,他忙问我:“是要给我寄一杯奶茶吗?”

“那当然”。

孙胜男很好奇我会怎么做,欣然告知我地址。而我灵机一动,想到了感谢他的点子。我寻思着陶学姐帮我考试都给了八百块钱,给孙胜男的感谢费不能低于这个数吧,于是从银行取八百八十八块钱,用信封包裹,手写满满一整张a4纸的“谢谢你”,末了加了句“ps:足够你喝一年的奶茶了吧,祝老板发发发”。

很有诚意吧。

我的心里也萌生了一颗种子,想去深圳。

所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大学开学报到前一天,陶李铭学姐联系我,看看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于是我和季琦的报到过程很顺利,不必像其他新生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已经不是初次见面了,所以也熟络了很多,季琦跟学姐说:“你是不是爸爸姓李,妈妈姓陶?”

我反驳道:“应该是爸爸的姓氏在前面!”

季琦挠挠头:“对,我口误说错了。”

陶学姐笑笑:“季琦还真是好说话,这种普通的小事也立马道歉。”

季琦对着陶李铭挤眉弄眼,手指指着我,意思是佀晓珺脾气不好,他大人有大量。当然,我也知道是在开玩笑,跟着一起打哈哈,边聊天边办手续,等领完被褥床单的大包裹,代表着入学的流程办成了。陶李铭帮我背着大包裹,我拉着手提箱,前往女生宿舍,我所在的房间位于三楼,没有电梯,无论是抬箱子还是大包裹,都费了不少力气。也许是警校规范管理的缘故,男性是禁止进入女生宿舍的,哪怕是今天格外需要“苦力”帮助,哪怕是新生的父亲,都被拒在门外。所以,刚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门口围满了男士,我还一度以为走错了地方,差点就要张嘴询问学姐愚蠢问题了。

陶李铭打电话叫其他人过来帮忙,电话那头的人拒绝了她,理由是被学生会的人指派给另一个新生帮忙。没办法,我们两人只得慢慢挪。她好八卦啊,一直问我和季琦谈恋爱的事,但此时此刻正在干活,需要说些什么分散注意力,我就也滔滔不绝讲起了从小学到现在的故事。

“学姐,你没找男朋友吗?”我问道。

她狡黠笑着:“这不正等着找个学弟。”陶李铭其实长相还不错,就是肤色有点黑,她那双眼睛尤其好看,黑色瞳仁大且明亮,我们四目相对,那双眸子就是镜子,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看到自己对未来大学生活那些兴奋、憧憬的样子。

终于把行李抬到寝室门口,陶学姐一眼就看见刚才打电话的人,两人相互手扶着腰,陶李铭对着对面的女生撒娇多么多么辛苦,随后做介绍:“这是我的同桌,也是最好的闺蜜;这是要我帮忙的新生,佀晓珺。”

寝室走出一个人来,好巧,是体能测验遇到的短头发女生。她看到我就笑了:“我见到你第一眼就想往裤子拉链那里看。”

这也是学生会指派人帮助的新生。

虞囡茹这几天剪平了稀奇古怪的发型,就显得像个好学生样了。如果说仅仅是有学生来帮忙就算了,寝室又走出的人,同样很年轻,比我们略显老成,陶李铭和她的同桌迎上去叫了句老师好。

虞囡茹挽住老师的胳膊,很亲昵的样子,她说:“你眼前这位漂亮优雅的女士,就是咱们的中队长。”

在警校,辅导员被称作中队长。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却一下子就理解了“中队长”是什么意思,它类似于高中时期的班主任。

“老……老师好。”我拘谨起来。

老师朝我点了点头,随后训斥虞囡茹不要没大没小的,到学校就有个学生样子,接着就说到了她之前另类的发型。

“剪了剪了!”她不耐烦地回应,“我得帮同学搬行李了,你快走吧中队长,你日理万机的……”没等虞囡茹嘻嘻哈哈说完话,中队长做了抬手掌嘴的动作。

老师在的缘故,好几个人帮着我铺床垫放行李,两个学姐称还有其他事先行离开,中队长、虞囡茹和我坐在床沿聊天。陆陆续续的,我们整宿舍的人都到齐了,来一个人,大家一起帮忙,然后聊天,再来一个,也是这样的流程,一会儿,全宿舍的六个人已经可以互相叫出名字。大抵都是要给中队长留个好印象,格外热情友善的舍友们似乎让我更为期待大学生活的多姿多彩。除了我以外,剩余的人全是自来熟,她们拿出行李箱里一袋又一袋的水果和零食还有老家的特产,口中的话就变成了:“这是我老家的苹果,你们肯定没尝过。”

我内心默默吐槽:难道我还没吃过苹果吗。

虞囡茹再次讲了我牛仔裤拉链的故事,大家都在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啊,难道你们就没有拉链忘了拉上的时候吗。我并没有回应她们的嘻嘻哈哈,而后又有人问我有没有带来特产跟大家分享分享,我说没有。可能是碍于老师还在,这种针对我的话题很快就过去了。

老师和学生说话,难免要聊到学习,大家互问高考分数,虞囡茹支支吾吾应该是分数很低,我则懒得说话回了个一般一般应付。中队长说自己是教语文的,大家就开始比拼语文的高考分数。语文这个学科怎么说呢,考不了很低的分也很难拿高分。这时老师说看过所有人的成绩单,有一个同学语文考到140分,离满分只差10分。我小声说:“是我。”

不会有人发出惊叹,有人紧接着打岔:“对了,你们数学都考了多少分?”

约摸着快到饭点,虞囡茹缠着中队长要去吃教师的工作餐,她也表明了自己跟中队长的关系。

好像我们都在起跑线等待发出信号枪发出指令,站在一号跑道的虞囡茹正好举着枪,她既是参赛者又是裁判员,她可以率先冲刺拿冠军唾手可得,她又可以叛罚他人违规出局遭遇淘汰。我该怎么办呢,我就眼巴巴盯着她手里的枪吗。

不,经历刚刚一段时间的交流相处,我预感到未来会被这些人排挤。到了大学,就没有“校园暴力”这种词汇了,人们会说那些被“校园暴力”的人,性格孤僻不合群。一幕幕回忆浮现,贪财无义的孙胜男母女,脚臭不换鞋的沈冰露,智力有缺陷的刘腾,然后,就是我自己了。

贫穷的佀晓珺。

我回到了小学一年级开学的那天,我的生锈铅笔盒里面藏着刀子,我的饭盒装满了致人丢命的毒药水,我的破布包能把别人的头装进去。

虞囡茹打响了发令枪。我朝相反的方向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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