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救所能及（1 / 2）

辰末时分，笼罩在棘阳城上空的薄雾仍未散尽，寒意袭人。

西城门外，四口大釜冒起腾腾热气，灾民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施粥。

昨天官府贴出告示，巳、申两次施粥赈济，衣食无着的灾民有了线生机，早早便来排队。

张锋踮着脚探起身子向前张望着，他才到大人的肩膀高，只能看见不远处冒腾的热气。

天蒙蒙亮张锋便开始排队，结果被人推搡着一路向后，要不是身后好心的大婶拉着自己，说不定要挤到最后了。

城墙根下有排的窝棚，几块破木板一搭、塞些破布、烂絮、稻草在里面便是家了，张锋的家就在其中。

张锋心中发急，娘和妹子昨天只吃了点草根树皮，妹子饿得直哭，娘还病着。

看了一眼手中缺了一块的瓦砵，张锋想着领到粥后到三里外的小河边转转，昨天水牛哥在河里砸冰抓到条鱼，自己也能抓条鱼给娘熬碗鱼汤的话，兴许娘的病就会好了。

热气已经冒了好一阵子，张锋的肚子“咕咕”地叫着，咽了口唾沫。

城门处一阵骚乱，“杨太守来了”、“太守来了”，人群纷纷跪倒，张锋连忙跟着大伙一起跪在地上。

将勺子交给赵田，杨安玄蹲下身子用手摸那妇人的额头，热得烫手。看看四处漏风的窝棚，杨安玄心知这妇人撑不了两天。

棘阳城东有处五进宅院，是主簿陈深的私宅，陈家是本地士族。

铜釜是军中用来煮饭的，径达三尺，深达二尺，可煮百人食用饭食。五石米分二次，一次二石半，分成四釜（1）熬煮，每锅近二十斤，金黄的粟米在釜中翻腾，甚是诱人。

稻草堆中干枯的脸现出妖异的红色，张锋用手一摸娘的额头，滚烫。看着昏昏沉沉的娘，张锋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

隔得还远就听到哭声，杨安玄脚步加快，赵田跟在他身旁，小心地注视着周围情形。

…………

杨太守是好官，要不是他下令赈灾施粥自家人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张锋趴在地上，诚心实意地嗑了个头。

大丰铺的王掌柜道：“杨太守如此煎迫，吾我等不妨联名上疏，向朝庭告他一状，撤了他的新野太守。”

张锋一手牵起妹妹，一手举着勺子，杨安玄看到小女孩瘦得像根芦柴，身上捆着些稻草，稻草内塞着芦絮，在哥哥身侧怯生生露出半张脸看着自己。

“是啊，仆的那酒楼就更不用说了，准备好的菜都卖不出去，要不是天气冷，都要馊掉了。”

杨安玄见眼前半大小子，黑黝黝的一张脸，举砵的手龟裂开口，露出鲜红的口子。

“陈公，这生意没办法做了，一开铺门，就是一堆灾民涌在店前，讨米要粮，主顾哪敢进门。”

那瓦砵缺了一块，张锋侧着砵尽量能多装些。本来还想哀告说家中还有娘和妹子，让这位小将军能给半勺，身后的陶碗已经伸了过来。

…………

杨佺期来到铜釜前，拿起竹勺在釜中搅动。

张锋排在杨安玄的锅前，轮到他时，举起手中破砵放在锅边，口中说着听来的吉祥话，想讨这位小将军的欢心，能多给些。

粥已经熬就，一勺粥差不多就有一陶碗，还算浓稠，这样一碗粥不能说让人吃饱，但至少不会让人饿死。

杨安玄拦住她，看着母子三人有些为难，药要连服三天，期间不能再受寒，城墙根下的窝棚显然是不能住了。

心里想着清楚，话到嘴边却变得磕磕绊绊，“将军吉祥……公侯万代……有福气……”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杨安玄心中暗暗叹息，勺子往下一沉，从锅底捞了一勺倒向砵中。

自己心忧百姓，行事过急，没有顾及杨佺期的感受，城墙根那些百姓的跪拜恐怕惹出杨佺期的不快。

“得去看大夫。”杨安玄伸手去抱那妇人，赵田忙将勺子递给张锋，道：“小節，让我来吧。”

陈深心中苦涩，闭目不语。自己夹在杨家和王家之间，顺了哥情逆嫂意，到头来怕总得得罪一个。

赵田惊诧地望向杨安玄，真不敢相信这近乎宏愿的话出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郎之口，都说乱世出英主，小郎君仁心定得仁报。

杨安玄不知赵田所想，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杨太守已经拟定赈灾方略，请大家留意官府的公告。大伙放心，官府绝不会让你们冻饿而死。”

杨佺期轻哼一声，转身回城。

看着满怀期待的眼神，杨安玄脱口而出，道：“救所能及，以求心安。”

在这些人中，盛风酒楼的徐掌柜没什么后台，真有些扛不住了，迟疑地开口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大伙多少捐一点，圆了杨太守的面子，大家都好过。”

济安堂。大夫诊脉的结果是饥寒引发体热，一剂汤药灌下去，张锋的娘孙氏醒了过来

杨佺期正与众人商议征兵之事。杨安玄抽空禀道：“灾民搭棚在城外难御风寒，请父亲尽快招募人手为他们在城内搭建木棚。”

。得知情况后，孙氏挣扎着要起身，带着儿女给杨安玄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