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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闻长乐钟声响》TXT全集下载_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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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孟确实感觉身子越来越重,脑袋越来越昏沉,当下也不再逞强,拾掇好了东西,便往住屋走去。

蔺远近同秦书商量道:“快到午饭的点儿了,不如我去做饭,你去替王希孟诊诊?”

“我?”秦书不可置信道。

蔺远近觉她瞪大了眼睛,一脸“你开玩笑吗”的表情煞是有趣,笑道:“逗你玩的。就你现在的水平,万一不小心来个误诊,恐怕路炳章又要去同你拼命。”

秦书催促道:“你再磨磨蹭蹭,王希孟病情耽误了,你看路炳章先来找谁算账。”

诊断片刻,蔺远近眉头舒展道:“不过是普通感冒,吃几帖药就好了。就按昨天郎中开的那个方子接着吃吧。不过要多注意休息。”

王希孟苦笑了一下,现在于他而言最珍贵的就是时间。

秦书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冷声道:“若你硬是不听医嘱,强行透支身体,病只会好得更慢,反而更耽误事。”

王希孟本不欲小酣,还想要起身继续。听了这话确实思来有理,便闭眼与周公相会了。

蔺远近看了看窗外天色,说道:“快到午饭的点儿了,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等他睡醒了正好吃饭。”

秦书道:“需要我帮忙么?”

蔺远近想起之前秦书被林倩兮赶出厨房的事,笑道:“算了,我一人就成。你自己找点事儿做。”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蔺远近在厨房找了一圈儿,瞧见了一堆发了芽的土豆,蔫了的大白菜,一阵无奈。心道这家伙一开始作画起来,便对生活旁事都敷衍凑合,也真是个画痴。

摇摇头,又翻翻找找了一会儿,勉强找到了还算新鲜的茄子和西红柿,决定简单做两个菜,能填饱肚子就行。

茄子炒到一半,秦书突然跑了进来,一面说道:“你快去看看,王希孟突然开始发烧,而且好像还是高烧,额头摸着烫手。”

蔺远近把锅铲递到了秦书手上,嘱咐道:“再翻炒一会儿,放少许盐就可以出锅了。”

秦书点点头:“知道了,这里交给我。你快去吧。”

蔺远近洗净了手,来不及甩干就步履匆匆地往王希孟的房里走去。

待秦书将茄子炒好后,来到了房间里。将声音压到最低,用气声向蔺远近问道:“如何?”

蔺远近也用气声回道:“无事,发热是药效起作用了,出一身汗反而有利于康复。”

秦书放下心来,“那就好。”

过了没一会儿,王希孟便被热得醒了。蔺远近说道:“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再睡。”

见王希孟点了点头,蔺远近便去搬桌子端盘子,预备三人直接在房里吃。

夏天饭菜不易凉,现下温度正好。秦书早上吃得晚,还被林倩兮塞了小半肚子糕点,如今并不饿,也没什么胃口。便没有添饭,只是盛了一碗番茄鸡蛋汤慢慢喝。

喝了还没两口,就听王希孟嘀咕道:“这茄子怎么没味道?难道是因为生病,味觉出现了问题?”

蔺远近闻言,搁下手中的番茄鸡蛋汤,夹筷也尝了一口,皱眉看向秦书:“你是不是忘了放盐?”

秦书无辜道:“没有忘啊。”也举筷夹了一块茄子送往嘴里,没嚼两下也皱起了眉头。艰难地将它咽下,奇怪道:“可我明明放了盐的啊。”

蔺远近问道:“你放了多少?一勺?”

王希孟厨房的盐勺格外小巧,正常应该需要两勺才够。

秦书回道:“半勺。”

“......”

蔺远近失了语言能力,无语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秦书小声辩解道:“你自己说的‘放少许盐’啊,两勺还算‘少许’?”

“嗯,怪我。是我用词不当,描述的不够精确。”

王希孟听了他俩的对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过还好我说的是‘放少许盐’,而不是‘放多许盐’,现在去回个锅好歹还有的救。”说着便端起菜盘往厨房走去。

秦书大窘,脸上像块染了红的羊脂玉,噌噌冒着热气。已经因为厨艺丢了两次面子,她的好胜心又被激了起来,下定决心明天回去就好好学做菜。

待蔺远近将茄子回锅端了回来,秦书碗里的汤已见底,百无聊赖地望着他们吃。

“不过我之前有看过林倩兮的菜谱,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少许油’、‘少许糖’、‘适量水’,这么不具体,别人怎么知道到底是多少呢?”

蔺远近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

蔺远近笑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你之前数街上经过多少匹马的光辉历史。按你讲究数量准确性的习惯,菜谱上岂不是应该写‘放五十粒糖’、‘放七十粒盐’才行?”

秦书剜了他一眼。

王希孟闻言也是一笑:“其实我觉得做饭和画画很像。”

秦书闻言奇怪道:“做饭和画画像?一个柴米油盐,一个殿堂高雅,像在何处?”

王希孟道:“炒菜佐料和画画调色,都不是一板一眼的事,一样是看感觉,并没有严格的规定。”

秦书又问:“可是我记得你们调色的时候,不是也得按照一定的比例才能调得出来想要的颜色么?”

王希孟微微一笑道:“就和做饭一样,中规中矩的话确实会有个界限。但真正的大厨反而会大胆用料,有时候端上桌的东西也就更胜出一筹。”

秦书心道,难怪《千里江山图》能脱颖而出了,或许正是他的大胆用“料”,让其散发出与其他画作的别样光彩。

蔺远近忍不住插嘴教育秦书道:“和你说过多次了,不要总是固执于那么些‘精确性’、‘准确性’的,但凭你随着感觉些,也不会看着一锅茄子,放半勺盐了。”

秦书讪然不得语,却觉有理。

第29章

在蔺远近和秦书的悉心照顾下, 王希孟不出两日便摆脱了病体。又开始忙碌连轴转,为画卷操劳了。

秦书再次向王希孟提议留下来帮忙制作颜料,却依旧还是被他婉拒了。一如当初那个在聚雪堂婉拒多住一天的崴了脚的少年。

秦书有些无奈, 却又有些动容。恍惚回想起当初那个为了回报被聚雪堂收容一夜的恩情, 通宵连夜作画回赠的稚气少年。

如今不管境遇如何,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品性。不愿意麻烦他人,也不习惯给别人带来任何困扰,温和又良善。

既屡屡被拒, 秦书也只好从其他方面给予帮助了。隔三差五跑来送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或是替他打扫一下卫生,并时时监督一下他的健康状况, 叮嘱他按时吃饭,适当休息。

每次过来也会观看一会儿他的制画进度和成果,常常只是站在一旁默默欣赏, 也不敢出声惊扰。

第一个月看到的还是水墨粉本, 第二个月已经上完了赭石色。秦书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千里江山图》并不是直接用打磨好的宝石颜料直接进行涂抹,而是做足了勾勒处理——这却仅仅只是底稿, 但已耗时两个月。

到了第三个月便到了重头戏部分,王希孟开始动手着色。但这个月,他看上去精神明显不济了起来,神色眉目间揪着怎样都散不尽的倦色。夙兴夜寐的赶工, 日夜无歇的提炼研磨, 以及越来越近的交画日,无疑都使他日渐憔悴。

秦书屡次劝说他多加休息皆是无用, 开始改变策略,拉上了蔺远近一齐前去。

“我说, 你劝他都不奏效,我劝会有用?”蔺远近左腿搭在右腿上,闲然自得地悠悠说道。

“不是让你劝的,是让你给他诊诊脉,多给他开些补品。”

蔺远近摇摇头:“照他这么个拼命劲头,我看是开再多补品都没用。”

秦书听见车厢外热闹的吆喝声、驴声、说笑声,思绪拉扯间想起了刚到宋代的日子。那时只觉车外嘈杂盈耳,不甚烦扰。满心只盼早早回去,那时的她,恐怕最期盼看到的便是王希孟埋头苦画《千里江山图》的场景。正如当下的场景。

可就这样日子覆过一日,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由心产生了阻挠的想法?这实在太可怕了,难道她不想回现代了?

而更让她百感交集的,是接下来她和蔺远近站在王希孟门前,不经意听到的对话。

“你这孩子,和你说多少次了不用这样赶、这么拼!你年纪这么轻,往后还有大把的时间作画。现在就把身体搞垮了,以后怎么办?”

少年憨憨一笑:“没事的,我有数。”

老者闻言气冲冲道:“还敢说有数?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那么长的画卷你竟然完成到了这个程度!当我老了,看不出来这得多耗时耗力吗?”

“可是离封禅大典只剩三个月了......”

老者声调又拔了高,气笑道:“凭我如今在朝廷的地位还需你一个毛头小孩来巩固?”

少年却用四两拔千斤的语调淡淡地说道:“您是不需要,可我必须得回报您。”

老者闻言一愣。

“我知道陛下对这次封禅大典的重视程度,我相信送出此画的最好机会就是三个月后。我是您举荐给陛下的,这份知遇之恩您可以不介怀,我却不能不报......”少年的眉目间俱是光芒,“所以哪怕陛下给了我一年的期限完成此画,我也一定要半年内完成。”

老者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地摇摇头:“哎!你这孩子......不知说你什么好。行了,心意我领了。但我还是那句话,好好保重身体比其他事都重要。要量力而行,不然若你身体垮了,一切都是白搭。”

少年温温一笑,连称好。

待长者拉开院门,发现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微微一愣,接而和蔼地笑着说:“是希孟的朋友吧?你们多劝劝他,叮嘱他多多注意休息。”

蔺远近立即回好,秦书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长者看,忘了回应。

长者虽觉这女子煞是奇怪,但也未多作他想,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秦书却还在院门口望着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久久未能回神。

“刚刚那个人,是蔡京?”

她听到了什么?

蔡京居然在劝王希孟不要拼命赶画。

宋徽宗居然给了王希孟一年的期限作画。

半年时间赶制完12米的长卷画,竟然是王希孟自己的主意。

是王希孟渴求相报知遇之恩,不是被谁利用、受谁钳制。

长久已来根深蒂固的认知,瞬间被推翻、被颠覆,是怎样一种感受?

如同海啸过境,如同浪卷千里。一切都不复原来的模样。

返程的牛车上,秦书依旧不发一语。蔺远近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这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不过是见了一面蔡京,怎么像失了魂一样?”

秦书闻声,双眸似望着他,又似没望他,喃喃低语道:“其实我醒来的第一天,奇怪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奇怪为什么听你所述中,聚雪堂分明是个医术极佳、名声极好的招牌,却不在城内设立医堂。其实后来不足半月我便找到了答案。”

她看到城里不仅设有给穷人治病的安济坊,还有提供社会救助的居养院,就连没钱安葬的尸骨都有漏泽园来妥当安置。救济制度的推行力度和完善程度可谓是令人咋舌。谁会想到,远在宋朝就有了现代的医保和社保概念?而这一切制度的建立者和实施者,居然都是蔡京。

“满城都是方便又实惠的官家医馆,聚雪堂当然不用设立在城里了。”

她又想起位于北宋三次兴学成效之首的“崇宁兴学”,令增税显著的“变钞法”,以及“北宋四大书法家”的名单......

秦书以手掩面,双目微闭。早该知道的,再如何大奸大恶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中国史学传统一向重道德评价,只要有一处污点,史学就不会有何好的评价。蔡京或许的的确确为人不足道,做过的恶事也绝无洗白的可能,但真的能直接将其一棍子打死,笃定他举荐王希孟只为升官发财吗?难道里面没有丝毫的惜才和个人感情吗?

历史的尘埃终究覆盖太多太多。

都道是蔡京的利欲熏心逼死了王希孟,未曾有人料到是乌鸦也会反哺。

蔺远近听着她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的絮语,却也大约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蔺远近淡淡说道:“这便是为什么我此前一直同你强调,任何信息都有它的局限性和迷惑性,需要妥善合理运用。不然反被牵着鼻子走,信息工具存在的意义反而变了味。”

秦书怔怔道:“是啊,变了味......”让人存有偏见,一味执念。

自从撞见蔡京过后,秦书变得越发的话少。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偶尔向林倩兮讨教讨教厨艺,剩余时间里看看医书练练字。连丫鬟都觉察出,秦书情绪一日低过一日,似乎常常心不在焉,思绪出神。

等蔺远近问她已经多久没去看王希孟了,秦书才恍惚想起已经又有数月没去那里了。

蔺远近担忧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还是因为蔡京的事?”

毕竟对于性格要强的人而言,长久以来的价值观和处世方式受到了冲击,或许打击确实挺大,一时难以释怀可以理解,但这分明已经过去了数月有余,蔺远近不免感到忧心。

秦书摇摇头。

她叹了口气,似有所指道:“当一个人实在太美好时,只会衬托出他人的世俗和粗鄙,让人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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