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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西台记事 第1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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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里有些红丝,白天还在马车内颠簸,晚间又要熬夜,梁妄的脸色不是很好,紧皱的眉心没有松开,只抬眸看向秦鹿,从秦鹿的眼神中瞧出她有些担心江旦,于是开口:“但说无妨。”

“那个顾定晴,不像是被迫的。”秦鹿说:“我见到她时,她还笑呵呵地在院子里头玩儿雪呢,与那周家的祖宗说话,过得还不错。”

“怎么可能?!”江旦皱眉,他满眼震惊道:“不会如此!我特地调查过,顾定晴被国师买走时哭了很久,就是坐上花轿也不是自愿的,而是被人五花大绑,打晕了放进红轿内的,又怎会在周家祖宗的院落里,高高兴兴地玩雪?”

“难道是障眼法?”谢尽欢道:“我听人说,厉害的道士的确会些障眼法,也许真正的顾定晴过得不好,只是为了营造出一种自欺欺人的假象,也是为求安心,所以周树清才弄了个障眼法来瞒过家中孩子?”

谢尽欢这么说,梁妄便没再靠着了,而是坐起来若有所思。

三人盯着他,听他道:“若非精怪,普通人需阵石、符纸、铜镜、幻香,缺一不可才能制造障眼法,能瞒得过秦鹿的,不会是小人物。”

江旦道:“莫非是国师所为?”

梁妄看向秦鹿:“去撕下供祖符,如若这周家的祖宗真的想走,没有供祖符的束缚,他当更能施展开。”

秦鹿猜到了梁妄会如此说,这一步棋也算引蛇出洞,于是道:“回来前,我已经撕了三张了。”

梁妄点头,又看向江旦:“江大人可否能成一事?”

江旦抿嘴,即便他一开始不信这些人能办什么正事儿,但几个时辰相处下来,江旦也知他们都是有能耐的人,若靠他自己,根本没法儿救出顾定晴,而且……他明早还得上朝,要找个能让他们放人的理由才可。

“梁王爷请讲。”江旦道。

梁妄说:“朝中国师那边,江大人看着,周侍郎那边,也要江大人费心。”

江旦点头:“如若他们中任何一个有问题,我都会立刻告知梁王爷,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梁王爷答应。”

还是头一次,他帮人家救人出来,还得答应对方一个请求的,梁妄眉心皱着,没有立刻拒绝,只听见江旦说:“事情结束后,能否请梁王爷为我提一幅字?”

谢尽欢:“?”

秦鹿:“?”

梁妄:“……不能。”

江旦顿时惋惜,表情不太好看,一双眼仔仔细细地看了梁妄一眼,希望对方能回心转意,结果对上了对方冷冽的视线,江旦只好收了这个心思,拱了拱手,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那人离开房间后,房内的三个人还能听见他嘀咕的一声:“究竟是不是梁妄都未可知,不敢写字,搞不好就是假的。”

秦鹿无语。

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燕京的路上又白了,因为昨夜晚睡,早间秦鹿起不来,赖在被窝里暖和,梁妄这个人不论是几时睡的,到了点都能睁眼,自己在大堂内用了早饭,又看着燕京的变化,实在无趣。

记忆中知晓燕京,再来看时,燕京的许多房子都是矮矮的,因为经历过战争,还未完全修复,即便皇城定居在此,穷人也很多,富者流油,穷者饿肚,两极分化。

梁妄记得自己是在燕京出生的,那时燕京还是西齐的国都,不能说是如现在这般奢华,但也必是富饶的。

西齐的小王爷,是皇帝的堂弟,出生那日正是上元节,举国欢庆,西齐北方的战事吃紧,住在皇城中安然度日的皇帝依旧奢靡无度,举办了极尽奢侈的宴席,将宫中妃嫔,皇叔、国舅、皇子郡王等一堆人都邀请到了皇宫的烟西台上赏雪赏灯。

上元节,花灯猜谜,还有宫中歌舞,片片白雪落下,众人还得应景作诗,推杯换盏,纸醉金迷,郎朗笑声不断中,皇叔的正妻腹中作痛,怀胎十月的孩子就在这几日要诞生,恐怕是因为奏乐声太大,动了些许胎气,羊水破时,她正躺在软椅上不能动,烟西台上的雪,还在往她身上落。

那夜太医来得迟,天气过冷,皇叔将人亲自抱入烟西台下的暖房内躺着,后来太医来了,折腾了大半夜。

于烟西台上赏景的太史院中的一位大人懂些天文之象,天上弯月被乌云遮蔽,星辰却极为亮眼,星雨落下时天空的远方有蓝紫色的极光闪过,那大人立刻开口道:“天召祥瑞!有麒麟踏云之象,西齐来福星了!陛下,北方战事,必能大获全胜啊!!!”

麒麟踏云的祥瑞一出,烟西台暖阁内的夫人便生了,六斤七两,男孩儿,皇帝高兴地跑来,那孩子自己的亲爹都没来得及抱一下,就被皇帝抢了去,小孩儿见人也不哭,后来皇帝给起他了名字为:梁望。

谁知晓虽天降祥瑞,两年后西齐还是被北迹破了燕京城,逃亡之际,皇城中的人谁也顾不上谁,梁望的名字,也因为皇帝的一句嘲笑,改成了:梁妄。

望,是希望,是对未来的期待与憧憬。

妄,却是妄想,是因为一个祥瑞而将刚出生的孩子封为梁王的可笑讽刺。

即便皇帝将国破之事怪在了当时只有两岁的梁妄身上,却也抵不过梁妄的爹,皇上的皇叔亲自上战场杀敌,连着三次在敌人破城之前,让皇上安全撤离,所以即便是梁妄,也占了亲爹的不少光,得了优渥的环境,从未吃过苦头。

梁妄记得,自己是成了不死道仙后,才再度回到这个生他的地方的,故土面目全非,故人一个不剩,已过百年,再想起这些,他都没什么感觉了。

秦鹿醒时,天已经大亮了,她洗漱好了之后先是去了梁妄的房间,没瞧见人才从二楼客房的地方下来,走到客栈一楼大堂内,瞧见梁妄笔挺着腰背,坐在一处吃糕点的背影,他略微侧过头透过窗户朝外看去。

一个上午的雪又小了许多,街边还有人在扫雪,只见好几个大夫装扮的人快速地跑过雪地,其中一个还险些摔了。

“哎哟,等等我,也不扶我一把!”其中一人道。

另一人在前头等了会儿,说:“周侍郎现在躺在家中神志不清,我们等得,病情如何等得?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他们府上的人来时急得都快哭了……”

“我听人说,似乎是因为他府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站稳了的大夫连忙跟上,嘀咕了一句。

另一人回话:“这你也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还能有鬼魂索命不成?快些走吧!为了配药,已经耽搁许久啦!人命关天啊李大夫!”

三个大夫带着两个药童跑过了客栈前,几人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周侍郎病重一事周家也没刻意隐瞒,否则也不会将城东的几个大夫都叫上了。

秦鹿几步走到了梁妄跟前,没坐下,只是皱眉问:“主人可要我跟过去看看?”

“自然是得去看看的。”梁妄说:“昨夜你才撕了供祖符,今日周侍郎便一病不起了,谢尽欢却说周家的祖宗毫无戾气,当真是古怪。”

秦鹿点头,拔腿就朝外头跑:“我这就去打听打听!”

人才跑出客栈,身后就传来了梁妄的声音:“慢些,爷也过去瞧瞧。”

“主人你……”秦鹿一怔。

却见梁妄双手微微展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双眉挑起问:“怎么?我看上去不像大夫吗?”

“不……”秦鹿话还未说出,便见了梁妄的眼神,她立刻改口道:“哪儿有您这般贵气的大夫?说是宫中御医,也是说低了您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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