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五(1 / 2)
沈一戈走进大殿,一如他离开时的样子,殿内仍旧是歌舞升平、君臣和谐的热闹场面。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眼前的杯盘发呆。
沈一戈的神思仍旧停在那热闹而温馨的场面里,不可自拔。
之前要来表演的戏班早已经来了,似乎已经唱了好几处,如今是最后一场了。
棠梨殿中央的空地四周围着两圈莲花形状的金盏,盏中是一小节蜡烛,发出温暖的光。
红衣的姑娘上了台,裙摆上的金色花纹受到烛光的影响,像是溪水流动起来,格外好看,惹得人们惊叹起来。
同时,那一片小小的空地又让人们为角儿的表演担忧,一不小心,裙摆就会沾上烛泪燃起来。表演不好,殿前失仪,周渭也并非善良大度之人,说不定一个戏班子就没了。
姑娘戴着金色的面具,理了理头发,被那一小圈金盏围住,却没有丝毫惧意。
邢庄呷了一口酒,脸上已有醉态,一双眸子却没有丝毫醉意。
鼓声与笛声响了起来,姑娘只足尖点地,飞快地旋转起来,血红的裙摆屡次掠过烛焰,却没有被烧毁。
周映晚撑着下巴看着她,嘴角漾起笑意,坐于她的下首的是周文林,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姑娘的每一个动作,生怕漏看了一眼。
角儿嘴里唱着的是西羌那边传来的调子,宛转悠扬,天真烂漫之中还有一丝妩媚。若不是她有着一头黑发,大家几乎要以为她是西羌的歌姬了。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叹声,唯有沈一戈静静地遥遥望着她的身影。
周渭只是阖着眼听完整首曲子,最后道:“唱的是不错,可惜声音太脆生,不合适。”
周渭年少时混迹凤凰花街等地,听的曲子比大臣们写的折子都多,当然,大家也不敢再提起他的过往。只是周渭一发话,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唯有周映晚道:“好听呀,我喜欢听的。”
姑娘一双眸子移向她,两人视线交错,周映晚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姑娘便错开了视线,周映晚还能透过镂空看到她额前小巧精致的梅花花钿。
“会唱别的曲子吗?”周渭也不在意周映晚说什么,接着问道。
有的名角儿,一生只学一曲,也只唱一曲,一曲成名便是说的这种角儿。
“会。”姑娘轻声应道。
“会唱什么?”
“《易风·木桃》。”
“你唱来我听听。”周渭抬手端起酒杯。
姑娘清唱道:
“我有木桃,卿有谷粟,瞻彼朝阳,悠悠我心。
我有木瓜,卿有热汤,瞻彼金轮,悠悠我思。
我有木李,卿有厚衣,瞻彼明月,悠悠我怀。”
她干脆地结束,没有再说一句话。
棠梨殿内的人陷入了沉默。
周渭看着殿下的那个姑娘,道:“年纪还小,唱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赏。”说罢,一旁的内侍已经托着装满赏赐的盘子过去了。
班主松了一口气,看到赏赐后立刻喜笑颜开,点头哈腰地接了过去。
“叫什么名字?”周渭盯着她黑色的眸子,接着问道。
所有人微微一愣,都看向那个小姑娘,郑贵妃脸色苍白,扶着案几左摇右晃。
周映晚则是一愣,不由抓住了桌角,颇有些紧张。
姑娘一句话也没说,一旁的班主也僵住了。
沈一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影是混进来的,她没想过自己扮演的是谁,班主也不知道。
沈
一戈攥紧了月白色的衣料,许久,他站起来道:“她叫成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就连云正初也是一脸惊愕。
沈一戈硬着头皮道:“刚才一戈出去透气,恰巧遇上了成说姑娘,相谈甚欢,便请教了姑娘芳名。”
过了许久,周渭忽然笑了起来:
“小公子年纪尚小,已有怜香惜玉之心,后生可畏。”
人们听到这句话,也大声笑了起来。
气氛忽然轻松了。
云正初叹了一口气,勉强勾起唇角应了几句。
易国不怕一个喜欢漂亮姑娘的公子,只怕一个学着如今的沈却秦一般与易国为敌的公子。
“公子喜欢,不如把成说留下来。”
沈一戈摇摇头。“成说姑娘志不在此,一戈又怎能强留?”
周渭笑了,挥挥手,让戏班退下了。
邢庄与一旁的内侍支会了一声,也走了出去。
周映晚无所事事地趴在桌上,时不时看看大殿中央的歌舞,听着大人们无趣的交谈,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这本就不是属于她的生日,这是君臣间的盛宴。
影站在暗处,摘下脸上金色的面具,迎着月光望向邢庄,伸出手张了张五指。
邢庄笑了:“回家以后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