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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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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善起一念恶,一生恶起一念善,但凡有半点怀疑自我,心魔都会不期而至。

这世上有大善大恶之人,几无纯善纯恶之人,心魔才能成为修士最忌惮的魔障之一。

谢茂如今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被斩前尘之后,他对衣飞石下了狠手。

哪怕他明知道自己是被斩了前尘,衣飞石种因,衣飞石得果,只因为他心爱衣飞石,这件事就成了他不可回忆的错误,成了他心魔肇生的根源。

他不能准许自己在此时堕入魔障。

谢茂不断念动生生不息诀,驱除心内杂念。

直到他看见了衣飞石神魂中的山水,看见了那个七月流火的夏末。

眼前的一切都太熟悉了。文帝陵前往青梅山大营的途中山林,树木枝繁叶肥,艳阳高照的天气,让行人热得汗流浃背。打头马背上的身影隽秀嚣张,一身亲王常服,不是刚刚重生的谢茂是谁?!

我还是堕入心魔之中了么?谢茂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无法挪步。

那一切显得太不堪了。

他记得很清楚。

那一日他送卢真去青梅山大营,顺道拐了小衣回行宫。

回去的途中,他用驰风哄着小衣,还故意当着老叔徐屈的面,对小衣意图不轨他小心翼翼地将小衣捧在手心,因为他深爱小衣,也因为那时候的将门虎子当真惹不起。人家的爹想造反就能反手干翻谢家,实在太牛批!

如今他看见的是什么呢?

才十五岁的衣飞石身量未长、满脸稚气,狼狈地跟在驰风的马屁股后边,脸上身上都是鞭痕。

那是马鞭子抽出来的伤痕!

同样年轻的谢茂一手握着缰绳,控马小跑,速度倒也不快。

衣飞石轻功不弱,就这么勉强跟着,一路吃灰。

吃灰也罢了,谢茂打马时常常虚晃一鞭他骑的是旷世神驹,哪里舍得抽?意思一下,驰风就知道该跑了轮到抽衣飞石时,鞭子就实实在在地落在了皮肉上,刷地一道翻开的血痕。

事实上,那可恨的谢茂抽衣飞石时,也不怎么经心。

他抽马儿的鞭子轻,抽衣飞石的鞭子重,跟在马屁股背后的衣飞石还得自己判断局势,若是抽马儿的,衣飞石就跟着跑,不必动。若是抽衣飞石的,衣飞石还得判断鞭梢的走向,让自己赶紧上前接住。

若是哪一次判断错了,让谢茂抽了个空,事情就难以善了了。

就像现在

谢茂眼睁睁地看着,马背上的谢茂倏地驻马,似是很不耐烦地看着手里的银柄马鞭子。

随行的朱雨连忙捧出暖壶,斟上一盏冰镇葡萄汁奉上。谢茂满心毛躁地喝了一口,被抽得遍体鳞伤的衣飞石已经走到他马前,垂头道:殿下,卑职知错了

死了无数次,衣飞石终于找到了多活片刻的方法。

他不能在这里呼唤君上,也不能自称臣。不管君上说什么做什么,他只要假扮成谢朝的衣飞石就不会死去。看,他已经顺利撑过了辕门初见,也跟着谢茂一起见了衣尚予,还踏上了回行宫的路。

所以,明明知道这是君上,明明知道君上对自己心怀恶意,衣飞石还是佯作不知。

谢茂手里的马鞭子就像是雨点子,朝着衣飞石当头狠狠惯了下来。

衣飞石只觉得满头满脸都是火辣辣的痛苦,可是,他不能躲避。

他对付这样的体罚有一整套经验,其实只要来请罪时跪下,谢茂想要抽他就得弯腰或是下马。

以谢茂懒得费事的脾性,很可能抽两三下就停手不想动了。但是,那也很可能让君上不耐烦地用鞭子绞死他。

衣飞石不大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死了还会重生。

不过,他还本能地知道,他不能死。

就好像忍着一切刁难羞辱责罚,活到寿终正寝那一日,他就能结束重生的噩梦,得知真相。

一次次死亡,重生,让衣飞石慢慢地学会了在暴君高压下生存的技巧,他很清楚自己要活到进地宫那一天。那好象是个漫长得难以承受的过程,不过初见的短短半天,就耗费了衣飞石大部分精力。

谢茂看了许久,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他的心魔。

那是衣飞石的心魔。

我以为你的心魔在新古时代,在那间酒店里。原来,最让你痛苦的一切,都发生在谢朝?

这让谢茂措手不及。

所谓心魔,归根结底是人心内难以驱除的邪念。

这种邪,不一定代表邪恶,而是相对于正念,也即正常、正轨而言。

譬如一个人十年如一日的吃米饭,突然有一天改吃馒头,并觉得我前十年都吃错了饭,好后悔从前没有一天馒头一天米掺着吃。这也是一种心魔,人若耿耿于怀甚至可能得精神病。但是,它完全称不上邪恶。

想要将人从心魔中唤醒,也不是如修真小说里一样,找到堕入魔境之人,大喝一声,这是心魔,你不要被骗了!梦境中人倏地惊醒,心魔溃败。或是放出一个法宝,贴上一道符,心魔嗷地一声惨叫,夹着尾巴逃走。

心魔生于自身,它大概率是个心理问题。只因修士念头太强,增幅了心理问题带来的伤害值。

谢茂弄错了衣飞石心内症结,先前思考好的策略就完全用不上了。他现在非但不能出现唤醒衣飞石,还得默默地跟着,仔细观察。只有明白衣飞石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事实上,谢茂离得很近。

他一头撞见这片属于谢朝的山林,谢茂和衣飞石就朝着他越走越近。

现如今二人就在他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他能听见马鞭子划破空气与衣飞石脸上肌肤的声响,也能嗅见四周的臭气这是古代难以避免的问题。马可不会找厕所,身边的马多了,难免就有随地大小便的家伙。

没有人看见他。

谢茂看不见他,近侍侍卫看不见他,连衣飞石都没看见他,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

终于,恣意嚣张的谢茂抽软了胳膊,满脸不爽地收了手。

衣飞石脸上已是血痕斑斑。

谢茂卷起马鞭子,沾了满手的血,嫌恶得不行,顺手就把马鞭子撂在马下。朱雨连忙递来湿毛巾给他擦手,他擦了手,伸手要茶。朱雨正要重新准备,谢茂说:不还剩半盏?

刚才谢茂喝了两口葡萄汁,还剩下半盏。

朱雨小心翼翼地奉上。

被榨得细细地、甜得沾手的葡萄汁,就这么劈头盖脸浇在了衣飞石脸上。

他满脸都是鞭伤!

谢茂气得脸都黑了,只差一点点,就伸手把马背上的谢茂掀下来痛打一顿,起码也要打断两根肋骨!阻止他的,是衣飞石逆来顺受的恭顺驯服。

葡萄汁扑了满脸,滋味不比浓盐水温和。

衣飞石左边眼皮被鞭梢扫过,肿得几乎睁不开,他满脸的烂皮都颤抖了两下,狠狠镇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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