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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八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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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人生得高大,再加上常年战乱, 身上少不了都有种风尘仆仆的憔悴劲。

而眼前这“像”贺瑞的男子虽是便衣, 却发冠整洁皮肤光滑,气质更是出尘轻灵, 加上他身后不远处挺着的几辆满载的大车

林江琬放下手中脉案, 对永安小声:“不是像, 只怕就是。”

这回永安头都没抬, 将手中药材按照号牌发给病人,语气中夹杂着说不清的一抹复杂:“怎么可能他眼里只有他的皇位, 要是有胆量肯到这种地方来,又怎会硬要我出嫁。”

要公主和亲, 不过是没胆跟北乞罕硬碰硬, 想苟一时安宁罢了。

三岁孩子都知道。

这话说完, 就见那人脸色一白。

林江琬心中了然, 看来必是皇帝无疑了,于是轻拉了下永安袖子:“一时说一时话,长公主当初被抬来的时候还不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现在里里外外多的是要仰仗公主的事,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永安想了想:“这倒也是, 哪怕早上几日,我也不是这个心思。”

她之前哭闹着不愿到这苦寒之地来受罪, 确实也是出于私心。

至于家国恩仇, 那都是兄长母后与朝臣们的事情, 在她心里不过淡淡一个模糊的概念。

直到来了此处, 见识了战火之下百姓们生活困顿亲族离散的悲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大历的公主,是该为大家去做些什么的人。

思及此处,她轻笑一声:“行了,你别虚夸我了,我不怨皇兄就是深宫那地方,八方高墙,不知外头之事也属正常。”

“咳”

男子咳嗽声传来,将两人谈话打断。

贺瑞已经走到近前多时,之前两人说的他都听了去,此时神色又喜又悲,对林江琬点点头就转而看向永安:“宁愿说这许多道理,都不愿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还要为兄掏出些信物与你验看不成”

永安从小跟着他长大的,又岂能真不认得

只是在这样的地方,即便是普通至亲相见,也恍如痴人说梦,更何况她的哥哥可是九五尊人上人。

“皇皇兄真的是你”

她手中药包落地,愣了愣,望着眼前男人,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眼泪瞬间大颗砸了下来。

贺瑞心头一酸,上前两步,用力握住她的肩膀:“为兄从新科状元口中得知你们被困在此处,情形颇危,这便来了。”

他说着,向四周一望,心酸摇了摇头:“叫妹妹受苦,是为兄的不是。”

一句“得知你们情形颇危,便来了”,说得何等轻松。

可林江琬和永安都是知晓他身份的他能亲自到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永安哪里还能怪他怨他,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子就慌了手脚,皇兄也不敢叫了,生怕被别人听去他的身份害了他:“哥哥快随我进来,到屋里去坐,不不对哥哥快些回去,回京城里去”

贺瑞才被她拉着走了两步又被她推开。

林江琬见状只能上前,将已经有些激动到失控的永安和进退两难的皇上双双推进屋里,又到外头安排了几句,将病人都送走挂了休诊半日的牌子,这才返回来。

兄妹二人已经坐下,她斟了茶上前向皇帝行礼,被皇帝虚扶一把:“此处无需多礼,郡王妃也不是外人,就一起坐下说话吧。”

北疆这地方,战火多年,那些所谓的君臣父子礼义之道早就如百姓们的家园一般零落破碎,就连永安这等身份都不再拘于礼节,林江琬便也不再执拗恪守,加之老国公与陆承霆都不在,她确实有许多要问要说的。

便拉了张小杌子在一旁低坐,长话短说:“皇上方才说收了状元的口信,得知我们被困,臣妇斗胆问一句,那状元郎是何人”

她没忘了,自己与永安的信一封明着呈送皇帝,一封暗送到表哥宋春风手上。

果不其然,皇帝对她点头:“郡王妃果真聪慧敏捷,听朕一言便猜出了,十几日前金榜题名新科状元,正是你表哥宋春风。”

表哥

果真是他,他竟真的中了

林江琬满脸欣喜,但随后又担忧起来:“表哥将消息传给陛下,这原是臣妇的打算,可”

她说着,眼睫微闪,有些心虚可她只是想求些粮草支援,没想着直接将这尊大神的真身请来此处啊。

京城局势那般乱,有右相领着贺敬在皇位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皇帝本就不稳了,这厢亲自跑来,万一有什么事动摇了根本,这可如何使得。

一旁永安从一开始就没反应过来,什么状元郎,什么表哥不过她担心皇帝的心倒是与林江琬如出一辙。

“郡王妃的意思,我们没打算让哥哥你来啊,你跑来做什么,这里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到底是从小骄纵惯的,说话直接多了。

皇帝不用她解释也听懂林江琬的意思了,摆手让永安稍安勿躁:“状元落在宋春风头上,远在右相意料之外,就连朕也是等他走马游街一路走到郡王府去求亲,这才知道他原是你李家的儿郎。”

“揭破这一层,右相是不打算放过他的,而还不等右相下手,他也早有打算丝毫不恋战请了个外放官,打了包袱就走,朕自然给他这个恩旨。”

“朕原打算放他历练本朝前朝的规矩本来便是更重历练,练个一两年,在州县中做下功绩,再提进了六部旁人也就无话可说了谁知他不过出去两日,外头便传闻四起,说右相重权轻仕徇私舞弊,不但寒门子出头无望,就连侯府女婿与君王连襟这层关系的宋春风,都被远远下放了穷县,一世再也回不来了。”

林江琬嘴角一抽,右相要拿捏表哥,必然是留在京城更好拿捏,不可能把他放到穷县去。

也难怪陆承霆提起宋春风时总是那种表情,她这表哥确实是个既奸又滑的。

皇帝也颇为认可:“起先是个苗头,谁也不放在眼里,但紧接着,便有官府接了民告,声称西郡一十六名寒门子弟入京赶考之时,因得罪了右相,被锁在柴房活活饿了七天饿死其中九人,余下几人,靠着饮尿偷生,即便活了下来精神也遭重创,莫说继续科举,根本是成了废人”

永安听得打了个哆嗦,饿死不怕,反而饮尿而生让人心寒:“人人皆知可杀不可辱,学子儒生更是如此右相此举乃犯天下”

皇帝点头,眼中满是对她能有如此见解的欣慰,又看一眼林江琬:“西南此事一出,举国轩然,紧接着南郡便也出了类似的民告,也就是你们走了没出几日,朝野上下便闹得沸沸扬扬了不过郡王妃的表哥所去的穷县,正在西南。”

林江琬微微一晒,右相太过阴私,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的事。

不过按照挑出这事的地方来看西郡,南郡想来也跟表哥有关。

皇帝见二人大约听懂了京中情况,这才点头:“文人一张嘴胜似将军一把刀,右相能舞弊科举,却难堵天下学子悠悠之口,一时自顾不暇,朕便是在此时得知你们的消息,也是状元郎献策,叫权当不知右相境况,朕便还像从前那样怕他,示弱装病,偷了空出来。”

说道这里,他还不免又感叹一句:“李勋虽不出仕,但却左有郡王婿,右有状元婿,这天下英才尽入其彀中,当真令人羡慕。”

林江琬一头汗,这种时候父亲恐怕也难独善其身,又有什么可羡慕的。

皇帝都能偷溜出宫,可见朝里乱成什么样了。

不过表哥这到处乱点火的举动真的烧的右相巴不得皇帝称病不朝,自己独揽朝事好早日平息这些是非,看来当真有效,想来也远不止皇帝寥寥数语那么简单。

说完京中境况,在座三人虽各个身份不同,但覆巢之下人人前途未卜,当下三人齐齐微叹,一室静默。

林江琬让长公主与皇帝独处,顺便也让她将北疆这边的事情讲给皇帝听一听。

自己则是得了恩准,先告退出去,去看看新送来的三大车物资。

她出了门,小院没墙,隔着栅栏远远就看见那三辆大车。

走过去,让随行的兵卒挑开漆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车耐用的葛布。

林江琬登时大喜。

北疆打了这么多年,别说百姓兵卒了,就连手上有些银子家底的商人,穿得都不见一块整齐布料,东西拼补那是常有的事情。

她之前给人包扎断烂的手脚,也是四处招不来一块干净整洁的。

当下毫不犹豫挑了几匹绵软干净的“私藏”了,剩下让人分装小车,先紧着战场上兵卒的使用那些兵卒比百姓还惨,她也是来这里之后才听说,他们通常都是一场胜仗之后便去扒死人衣服,否则说不准下一场说不定就要光屁股拼命了。

想到这场仗再这么打下去,轮到陆承霆光屁股上战场也就是早晚的事,她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又加了句吩咐,让那些人先紧着布料做裤子,实在不够用了,裤腿短点也没事。

兵卒是从京中来的,大约还不大明白她这吩咐的意义,只能先一脸茫然地应下。

林江琬也无力解释,绕过第一车走向第二车。

见识过第一车里的葛布,她其实放心了很多,至少知道皇帝不会千里迢迢带来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果不其然,第二车就全是粮食。

林江琬伸手拈出几粒,不是陈年的粮食,全是新的,而且没脱壳,这样一来,可吃可种似乎也不像是长在宫中的皇帝能想到的,也不知这里头会不会也有表哥的献计。

不过不管是吃还是种,这一车却是比布匹要贵重得多,不是她有全力分派的了。

她让人将粮食车拉到干燥的房舍之内,再去看第三车。

等打开第三车的漆布,她终于愣了愣。

一车兵器利刃,都是开了锋的,寒芒刺眼,令人战栗。

她望着永安与皇帝所在的小屋,揉了揉眼睛。她记得皇帝从前也是一力主和的,现如今能带着这些来北疆,实在是出人意料。

北疆人人手上有刀有剑,都是从战场上捡来的,与京中公子那种三五年不出鞘一次的佩剑不同,北疆的这些兵刃,随便一把上头也有十来个的豁口,就连国公府亲卫的刀都卷了口了,没时间熔打新铁,也没钱去买新的。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有了这一车,正要重组尖兵的老国公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林江琬这边将东西都收停,正赶上皇帝与长公主一同出来。

她向二人见礼,刚想告知皇帝这里没有好酒好菜招待让他对晚膳有个心理准备,皇帝却率先开口,要她带他在这四周转转。

林江琬对上他的眼神,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点头答应,与永安告辞,领着皇帝朝离这里不愿的一个小市场走去。

“这里的人自己攒起来的市场,都是一朝聚一朝散,也就只有此处最安全才一直有。”她指着不远处:“皇上若不嫌弃,那边茶摊子上坐坐可好”

皇帝点头。

林江琬要了两碗茶,自己取出一小包粗茶递给茶伙计。

茶伙计打开看了看,喜笑颜开点头去了,又给林江琬端了一份做成茶叶形状的粗面点心。

她请皇帝坐北面南,自己在西侧侍立。

皇帝对她摇头,让她也坐:“这里吃茶用碗也就罢了,真的还需自带茶叶”

她这才坐下,解释道:“不是自带茶叶,只是以物换物罢了,给他茶叶他最高兴,若给别的,只要能用得上的,与茶水价值差不多的他也收,若收得多了,便也用东西找零。”

她说着,指指桌上那盘茶点:“这便是零头。”

皇帝微惊:“我大历朝的银子在这儿使不出去了”

林江琬失笑:“皇上莫慌,自然是能使得出去的,只是太过稀缺,人人手上都没有,反而失了通便,二来也太扎眼,容易引祸。”

皇帝微微松了口气,银钱乃国本之一,若百姓连大历的银子都不认,自然也就不认他这个皇帝。

现听林江琬这般解释,知道虽然也差不多快要不认了,但总还是差着一点的。

他心中惆怅,端起茶喝了一口,又喝不惯,只得放下,长长叹息。

林江琬也想叹息,只是哪敢跟皇帝对着叹,脑子一转便连忙换了话题。

“皇上不如在这儿用个晚膳吧反正回去也没有更好的了。”她一指远处一家摆满笼屉的摊子,“那家馒头,是这儿方圆百里最好的,还有掺肉馅的,皇上尝尝”

她正说着,那边正好有人在买,磨盘大的笼屉一开,热气全跑了出来,一阵喷香飘满整个市集,引得所有人都流着口水探头去看。

林江琬见皇帝没反对,赶紧起身,从身上摸出一个牛皮小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银花锁,去换了一碟肉馒头回来。

馒头上桌,又有茶水。

皇帝第一次感觉到了从前在龙椅上都没受过的羡慕目光。

他从没体会过这样的苦中取乐,也笑了一声,伸手拿过一个馒头,撕下一小块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待一口咽下,又喝了一小口茶水,这才轻轻点头:“不错。”

林江琬也笑了。

吃食能入口便好,此处人人都是一条命,早没了贫富尊卑之分,大家连自己都顾不上,也很少去盯着别人谋害别人,真要谋害也都是明刀明枪的,所以只要不大声喊出皇帝的身份,像她这种一路小声叫着,没人听见,倒不用太防备。

皇帝也早察觉了这一点,故而吃的放心。

只是一个馒头下肚一半,便放下了。

“朕不可久留,来之前却不知晓承霆与国公都不在,又不敢再向北去,故而此行怕是遇不上他们了,”他终于端正神色,“郡王妃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所以有些事,也只能先问问你。”

林江琬哪里敢当这种夸奖,连忙坐正身子:“皇上请问,臣妇知无不言。”

“朕原本欲夺国公爷手中兵权,这事你怎么看”

皇帝没说别的,却说起从前的打算。

林江琬有些尴尬,实话实说:“原先在京中便听郡王说过,那时候听着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来到此处方才明白”

陆国公的兵权恐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夺的。

先不说他那只陆家军看上去是何等的乱七八糟不成体统,单说在北疆打了这么多年,早就杀红眼了,与河对岸北乞罕几代人新仇旧恨的一天不了结,天皇老子也别想领他们走。

再说了,就算领走陆家军,北疆的百姓呢

脚下的家园就是战场,走了陆家军,他们也会继续打下去的。

她摇头,下结论:“旁人领不走陆家军,他们有血有肉,已不是靠一片虎符就能左右的了。”

说罢,又怕这样说惹皇帝不快,连忙补充一句:“皇上与郡王从前都是怕他们造反,才有此一虑,可您看他们这样,如何能反”

皇帝似乎早知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点没生气,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不是亲来此处亲眼所见,朕绝对不敢相信,在宫墙之外,京城之外,竟会有这样的天壤之别的一副世道郡王妃说的正是朕心中所想。”

若早见了这一幕,他是断不会再轻信谗言,信那什么老国公要造反的鬼话

陆老国公若真贪恋名利,无论是投了对面,还是交了兵权回京养老哪怕就是随便找个山头自己当土匪去,也比眼下富贵安生。

瞧瞧那插在篱笆前刻着歪歪扭扭“国公府”三字的指路牌,这有点要造反的样儿么

那时候国公像朝廷求银求兵,朝中那些人,和他这个做皇帝的,又有几个能信他是真的打到弹尽粮绝了。

他竟还派了承霆南下去查李勋,再北上来收兵权。

现在想来,当真可笑。

他扶了扶额头:“只可惜,朕明白的太晚了。”

林江琬想起从前在南郡,陆承霆凶神恶煞要拿下侯府的事情,心中也感叹世事难料。

别说皇帝想不到了,她这从小在穷苦人堆里长大的都想不到。

“皇上莫要感伤,更不该把所有人的错揽在自己身上,朝臣未曾察觉,郡王未曾察觉,人人都明白得太晚倒是如今该想想以后了。”

这以后究竟是要打下去,还是要戳瞎眼睛当没看见,继续送公主和亲。

这还没个准话呢。

皇帝刚被安抚得松了松心神,一听闻该想想以后,瞬间微微捏紧了拳头。

“朕若是没有亲眼所见也就罢了,既见了,又如何吞得下这口气”他一向温润到有些孱弱的面孔,难得露出一抹恨意,“伤我子民万千,还想要我白送个公主过去,绝无可能”

林江琬听着这话,心中踏实了一大半,眼睛也跟着亮了。

她比皇帝更明白这些百姓的心思,就如同永安之前想要嫁过去杀了那些人宁愿自己去死一样,没有人喜欢战争,但他们要的不是被对方打到求饶送上公主苟且一个停战的机会。

北乞罕杀了他们那么多人,甚至如今还将他们视作低贱的猪狗,一面屠杀一面假惺惺要大历放下仇恨议和。

就算要议和。

也要将失去的都讨回来,将该报的仇都报了,再让北乞罕放下仇恨来说什么议和。

安宁是这片土地上本来就有的,不需任何人施舍。

皇帝要是这时候不顺民意,还执意要合,只怕更有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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