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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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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突然转变了态度,卫国公夫人大喜,抱着女儿笑道:“乖女儿,果然当了娘就不同了,终于开窍了……”

“对啊,当了娘了,也该为了孩子考虑将来。”邓铭拍了拍母亲的脊背,屋中闷热难当,她对着紧闭的门窗露出冷笑:王音奴,此计若成,你王妃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我今日受的苦楚,将来定加倍,不,十倍奉还!

金陵北城,鸡鸣山。

太子妃今日下葬,宗室皆到场送葬,齐声举哀,吕侧妃干脆哭晕过去了,当晚宗室们都住在鸡鸣寺听和尚们念经超度。

深夜,周王朱橚辗转难眠,索性乘着夜凉出禅房四处走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宝公塔。宝公塔是纪念梁代高僧宝志的塔墓。塔前有一座石碑,叫做三绝碑。是唐朝著名画家吴道子所绘的宝志禅师画像、诗人李白所题的诗句,由书法大师颜真卿撰写,诗书画皆是人间绝品,所以叫做三绝碑。

三绝碑如此珍贵,不少文人墨客来此膜拜,或者干脆拓印碑文回去裱糊起来欣赏。去年秋天,朱橚和王音奴相恋,两人结伴在宝公塔游玩,就一起用纸墨软刷拓印碑文……

可惜不到一年就物是人非了。恍惚中,朱橚回忆着王音奴的绝美笑颜,她仔细擦去石碑的灰尘,涂上白芨水,将白纸糊在石碑上。

当时朱橚还笑问道:“你家开香料铺的,怎么对拓印碑文如此在行?”

王音奴一楞,而后反问道:“你还是个江湖小郎中呢,怎么有雅兴来这里拓碑文?”

她骗了我,我也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这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欺骗,可是又偏偏美的那么不真实,难以忘怀……

朱橚带着回忆走向了三绝碑,蓦地看见石碑后有衣角闪过。

“什么人?”朱橚厉声问道。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石碑后响起,王音奴穿着玄色道袍,绾着道髻,簪着一支乌木簪子,一阵晚风起,卷起宽大的袍袖,王音奴眼睛微红,睫毛湿透卷翘,像是刚刚哭过。

旧情人在旧地见面,都微微一怔。这么晚来到三绝碑前,两人的目的都心照不宣。旧情已断,但人心复杂,藕断丝连,岂是人为控制的?回忆犹如一根无形的绳子,将他们的脚步牢牢绑住,扯向了那些记录过去美好时光的地方。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怀恋过去的感情,她(他)也……

两人对视,许久都没有说话。王音奴成为秦王妃后,两人在各种家宴祭祀等场合见过,但周围都有他人在,从未单独见面。

朱橚首先打破了沉默,说道:“那天半路看见你的车驾折返回府,听闻你病了,现在身子可好。”

王音奴来三绝碑悼念逝去的爱情,过去有多么美好,现在就有多痛苦,看见朱橚也半夜踏月而来,她心里五味杂陈,明知叔嫂私下见面于礼不合,她依然舍不得挪开目光。

可是听到朱橚说起那天车驾折返一事,王音奴瞬间回想了在马车上屈辱的一幕,她身形一颤,藏在袍袖下的双手冰冷,猛然清醒过来了。

不行!政治婚姻的冷酷、秦王/府的龌蹉,本该是我一人承担的,周王无辜,千万别再将他卷进来了!

王音奴踉跄着连连后退,直到撞着了冷硬的三绝碑才停下脚步,“周王,夜深雾重,早点回去休息吧,告辞了。”

王音奴快步离开了,宽大的道袍衣带当风,飘然若仙,消失在夜色中。

朱橚的心脏一直在狂跳,提醒他刚才四目相对时的缱绻并非幻觉,那天拓印完碑文后,王音奴将刷子墨水等物收进篮子里。

“东西重,我帮你提着。”朱橚伸出右手,也提着竹篮的把手。

“好吧,那你提着。”王音奴放手,采了路边的一朵野菊嗅着。

朱橚提着刚才被王音奴的掌心捂得温热的把手,低声说道:“一个人提着沉,我们一起吧。”

王音奴俏脸一红,犹豫片刻,还是伸手过去握住了把手,娇嗔道:“一个当大夫的还那么娇气。”

朱橚笑而不语,右手往王音奴那边挪了挪,两人的拇指紧紧挨在一起,彼此都希望蜿蜒的山道永远都走不完……

☆、第116章 暗中结盟

鸡鸣寺,朱守谦一身孝服,默默的看着两个半旧的牌位,分别是他的父亲朱文正,还有母亲大谢氏。

朱守谦的祖父朱文德是朱元璋的哥哥,追封了南昌王,本该由其子朱文正承袭爵位,但是朱文正爆出了谋反案,被圈禁在桐城郁郁而终,妻子大谢氏也跟随丈夫离开人世。在马皇后极力劝阻之下,朱元璋没有杀谋反的侄儿,只夺了他的官职和爵位,死后以庶民的身份就地葬在桐城——连凤阳朱家的祖坟都没有朱文正和妻子的位置。

朱守谦长大后,以尽孝道为名,提出将父母的棺椁从桐城移葬到金陵鸡鸣山皇陵,被朱元璋拒绝了,朱守谦无奈之下,只得在鸡鸣寺设了两个牌位供奉香火,寄托哀思。

朱文正夫妇只有朱守谦一个儿子,十分疼爱,小时候比徐妙仪还娇惯,当真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到处惹祸,可惜无忧无虑的童年在八岁那年戈然而止……

“爹,娘,孩儿去了绍兴外祖家了,昔日的大将军府已经成了废弃的鬼宅,到处都是朽屋杂草,十分凄凉。谢家祠堂住了一窝狐狸,听说狐狸是灵物,我没有赶走它们,留着狐狸在谢家,好歹有一丝活气。”

朱守谦喃喃说道:“那棵五百年的槐树依然在,小时候我调皮爬树掏鸟窝,从里面掏出一条蛇来,吓得表妹哇哇哭。外祖父看见了,抱着我们两个离开,用酥油泡螺哄表妹不要哭,也不要把此事宣扬出去,以免被你们知道了挨一顿打。”

想起往事,朱守谦俊秀的脸上闪出天真的笑容,“表妹年纪虽小,却十分守信,她真没说出来。每次想吃酥油泡螺了,就拿这件事要挟我,呵呵,那时候她就显示出了心计和本事,孩儿自愧不如啊。”

“外祖父的案子查了一半,屡屡被人截断线索,表妹差点葬身火海,被人烧死,皇上命孩儿收手,不准再碰旧案。孩儿没用,身在皇宫,仰人鼻息过活,只得说停就停了。现在只有表妹还在抗住压力,撑着坚持查案,身为男儿,孩儿很是愧疚。”

说到这里,朱守谦的眼神有一丝绝望,“孩儿也想过豁出去拼一把,为外祖父平反昭雪,大不了去地下和爹娘团圆,人生在世,总不能一直屈辱的活着。可是孩儿孤立无援,即使豁出命来,也帮不了表妹。有个朋友倒是愿意帮我,可他是北元世子,自身难保,一旦事泄,孩儿落个通敌谋反的罪名,岂不是玷辱了我们南昌王这一支的名声?说不定连表妹都被连累,所以孩子只能像现在这样龟缩不出,继续当一个毫无作为的郡王。”

“就连……”朱守谦眼眶一红,满是悲伤,“就连爹娘葬在那里都不能做主,任由你们孤零零长眠桐城。”

“我那个朋友说,心中不平,可以以酒消之;世间不平,唯有以剑荡之!可是孩儿手中无剑,何以荡之?”

朱守谦跪在蒲团上,眼泪簌簌落下。

殿外有两个黑影一直默默观察着朱守谦,他们相识点头,悄然离开,来到寺庙碑林处,一个黑影说道:“如今看来,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告诉靖江王我们结盟的计划。”

另一个黑影点头,“靖江王已经愤怒到了极致,谁递给他一柄刀,他都会牢牢接住的。一旦事成,我们会信守承诺,放你们世子回去。”

黑影说道:“大家互相合作,各取所需。如今我们北元宣光帝身体时好时坏,世子却一直被洪武帝扣在大明,朝中王爷权臣们虎视眈眈,要稳储位,世子必须早日回去。身为储君,即使勉强狼狈逃回去不光彩,必须由你们大明皇帝遣使节国书,名正言顺的送回北元。”

“你们若助我们靖江王早日登基,我们必定派出太子的仪仗相送。不过——”另一个黑影说道:“听这次来朝的北元使者说,你们宣光帝的嫔妃也生了一个儿子。”

黑影冷哼道:“我们世子是嫡后所出,那个不过是贱人生的庶子而已,刚生下没几天,活不活的下来都未可知,只有世子才是北元正统……”

夜色如一张巨网,将人间万物都网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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